光头山流“水”记

李帅 文/图

2017年与同事在陕西佛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光头山调查大熊猫踪迹的时光，总是令人难以忘怀。

2017年5月27日，我们一行7人驱车至凉风垭，那里海拔2150米。至凉风垭北防火瞭望塔，视野开阔，远山尽望，天空湛蓝，如青底白花瓷，釉质清澈透明。随海拔提升，景观更加精致，云团仿佛羊脂腻玉，被造物主精心琢磨得凸凹有致。人在山上走，仿佛画里游。

保护区内风景多样，各具特色。想起两周前去过的黄桶梁，如“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之别致，眼前的风景，则是“万象在旁，吞吐大荒”般雄阔。

山上的杜鹃花

中午，歇息进食后，我们开始安装野外监测相机。

傍晚，行走在被称作光头山的主脊上，但见一团乌云遮蔽夕阳，无数道光束从云缝间喷薄而出，光芒四射，蔚为壮观。巨大的云朵边缘被镀上一圈金光，仿佛鸿蒙初辟的景象。

19：15，至三仙峰营房。营房纯木构造，山风吹过，簌簌作响。营房右下方20米远有石缝间渗出的一眼细细流水，这便是宿营地周围唯一的水源了。

5月28日，8：30，远赴光头山之腹地。开始时，沿路皆秦岭箭竹，竿细叶狭，密密麻麻，一丈多高，人钻不进，一片竹海。竹海间还有大大小小不长竹子的草地斑块。这片竹林的名字叫“游泳池”，大概意思是，下雨后走这条路，身上会湿得像刚从游泳池里爬出来一样。

出“游泳池”，顺山脊蜿蜒前行，天空中横亘几条平行云带，有人说这是飞机飞过留下的。

11：20，至大葱坪，海拔2850米，上有乱石如海如河，好像是谁把山头给慢慢崩解掉，砾石角锐，千姿百态，望之生畏。石面有红黄斑痕，大概是着生的某种原生生物——这应该是冰缘地貌中的石海石河。

山风呼啸，景观壮阔，令人胸襟畅快，逸兴遄飞。蓝天上的白云随风飘扬，恣意妩媚。伫立绝顶，天高地迥，闭目冥想，思接千古。

13：50，至龟石，发现几处大熊猫粪便，初判断为一个月前遗留。

14：31，至红石崖，发现几处白色粪便，极有可能是豹子遗留。

5月29日，雨不停歇地下。竹叶颤动，檐下水流似门帘。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够看清10米开外的树木，慢慢的，门前的竹林都模糊。听向导说，这么大的雨如果在梁上的话，估计路都看不见，不小心就走错山梁，后果不堪设想。

我只穿了单衣，不抵这骤雨幽寒。冷气侵体，手里拿着的打火机都颤抖起来。幸好还有炉子和干柴，添了几分温暖。

5月30日8：00，登临后山，以观云海。经过昨天大雨的洗礼，天地间通透明澈，朝阳朦胧，光影跃动，如临仙境。

开始时，云雾集中在北方，慢慢的，云顺着山谷汇集到东南边，最后，云朵们集中在著名的三仙峰附近，排列着、组合着，化作云山雾海。随着太阳高升，云雾消散，天朗气清。

10：00，我们兵分两路，开始工作。一组调查样线，另一组下载相机数据。山上杜鹃花盛，在阳光照耀下，露珠未干，鲜艳夺目。

13：00，在爬过一块岩石后，同事指着下面的竹林，称那里面可能有独叶草群落。独叶草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结构独特，脉序原始，具有科学研究意义，但更新能力差，植株数量不断减少。前往细寻，我果真发现了神秘的独叶草。细细端详，独叶草高度约5厘米，独叶裂成5片，每片又有不同深浅裂。大部分植株都生长在竹林的阴影下，只有几缕阳光斜照叶片。

晚上，躺在大通铺。堂屋一声响，有人起床察看，原来是一只松鼠幼崽从屋顶上掉下来，还活着，就先把它放在纸盒子里。

5月31日，下山。

昨天夜里查看GPS，日出时间为5：40，估算下时间，定闹钟为4：30。

4：40，起床，带着相机出门。天色尚黑，黎明未至，空气湿漉漉的，目光所及，只能辨认大概形状，我摸索着向山顶爬去。

爬上顶时，已是5：10，山风凛冽。举目东望，天空已泛起鱼肚白，其上方呈浅蓝色，下方红黄二色交杂。云层如幕布，低低浅浅覆盖着群山，云上方有颗星星依稀可认，疑是启明星。回望三仙峰，不着植被的4个山峰在黑暗中白亮鲜明，犹如青藏高原上的布达拉宫。

天色渐亮，白肚消散，云层中红色更盛。从北至东，绵延万里，其中红橙黄三色交织，如彩色丝练，目力不可穷尽，渲染得远处群山仿佛都有道红色的轮廓线。

5：44，正在观赏那万里霞光时，东边的山顶突然冒出红色半圆，正赤如丹，周围云气环绕，波涛汹涌。

5：52，太阳暂时摆脱云层，鲜红明亮，普照四方，远处山顶上七彩斑斓，云气翻腾，变幻不定。

日上半天后，我回到营房。看到昨晚掉落的小松鼠，毛已长齐，眼未睁开，在盒子里不住地发抖。

我们正在从事的大熊猫保护工作——为了一个物种的存续，其中的艰辛自不待言。但经历过的美好壮丽，感受到的伟大意义，也是无法言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