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明

看新华网近日以“呦呦鹿鸣东洞庭”为题，对湖南东洞庭湖麋鹿和鸟类救治避难中心（占地400亩，承担东洞庭湖区麋鹿救援、医治、康复和喂养任务，目前有19只麋鹿正在中心接受救助）的图片报道，想起了东洞庭湖区有麋鹿，还是1998年长江洪水的恩赐。

当时，面积只有十几平方公里的湖北石首麋鹿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低洼地带被洪水填满，剩下堤坝等有限的高地露出水面，保护区弄一些草料在堤坝上，以解水深草淹麋鹿饥肠辘辘的困境。其实麋鹿和人一样也珍爱生命，面临危险会想方设法自救，于是处在汪洋大海般洪水包围中的麋鹿，趁保护区围栏被洪水冲垮获得的短暂自由，一部分出逃至附近小河口杨波坦、三合垸一带，更有不畏风高浪大水流湍急横渡长江到彼岸湖南东洞庭湖区落脚的。

洪水过后，石首麋鹿保护区申请救灾经费，很大一块预算是把洪水中出逃散落几个地方的麋鹿收罗回来。他们可能有几个考虑，诸如麋鹿因洪水灾害出逃，麋鹿保护区有责任把它们收拢回来；逃散出保护区的麋鹿容易受到伤害；麋鹿随处游荡吃了庄稼人家找来赔不起；麋鹿是保护区工作辛辛苦苦换来的有形资产，哪能就此流失在外等，理由也是充足的。

但是，超越保护区站在麋鹿回归故土大目标也是终极目的看，就像鸡蛋不要装在一个篮子一样，多一个分布点总是有益于保护的，洪水为麋鹿自然分群、扩大分布创造了机会，尚且洞庭湖区和石首长江故道同为麋鹿首选生境，前者的生态空间和自然性还更有优势，不抓回来让它们就地发展岂不是更好。于是借接谈救灾项目的机会，苦口婆心劝说保护区能不找就尽可能不要往回找了，都在祖国大地上，特别是麋鹿到洞庭湖区，回归自然的工作多了一个省份，洞庭湖区又相对辽阔很多，同样也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存条件不比石首差，乐见其成也就是顺应自然，就势把它们留在当地意义很大，除非这群麋鹿自己要返回。

为了消解石首保护区有关麋鹿到新地无人照料、万一有人搞破坏的担忧，遂与湖南省环保部门联系说明情况。不出所料他们非常欢迎这群麋鹿的到来，将其留在当地的心劲很大，希望能给湖北方面做通工作不要往回抓了，表示马上会与东洞庭湖保护区和省上有关部门沟通，一定把麋鹿保护好，让湖北方面放心。“九八”长江洪水后，国家一项大政策是退耕还湖，华容县有一个叫做“集成垸”的地方退耕，省环保部门抓住机会积极协调有关各方同意并依程序评审通过后，报请省政府批准建立了集成麋鹿省级自然保护区。虽然后来麋鹿种群多转移到东洞庭湖保护区发展壮大，但集成保护区西临长江，东、南、北均以长江故道与湖北石首接壤，无疑是石首麋鹿当年泅渡洪水来到湖南的第一站。

事情就这样定了，湖北没有坚持往回找，对麋鹿回归湖南大地做出头等贡献，湖南则满心欢喜令麋鹿既来之则安之，对石首保护区是个很好的交代。20多年过去了，洞庭湖区麋鹿由当初石首逃难而来的十几只以及后来改善种群从江苏大丰引进的十几只，发展到如今的200多只，尤以高野性和自然性为人称道，成为湖南省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新亮点。而湖北石首保护区的麋鹿种群也发展到1500多头，因栖息地面积小密度已经很大了，他们也改变思路正探索“数量型向质量型转变”，力争将保护区建成向外输出麋鹿的优质种源基地。

麋鹿原产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重引入回到母亲的怀抱后，表现非常好的适应性，几个点麋鹿种群快速壮大，最多的大丰麋鹿保护区有6000多只。但自然保护区毕竟都有明确地界承载力有限，2010年湖北石首麋鹿保护区部分麋鹿短期内成批死亡，被称为“疫情”，可能最主要的原因是地域狭小种群密度太高所致。因此，不断扩大地域分布是麋鹿真正回归自然的关键，也是通过麋鹿回归促进相应生态系统得以保护恢复的必须，这方面北京麋鹿生态实验中心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他们除湖北石首外还向浙江慈溪、河北滦河上游、江西鄱阳湖等地输送种源，建立了40多个迁地保护种群，并牵头成立了麋鹿保护联盟等。

更令人欣喜的是江苏大丰、湖北石首两个以麋鹿回归为己任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都先后成为种源基地，积极向有生存条件又有积极性的地方输送麋鹿。最近看到分别来自北京麋鹿生态实验中心和江苏大丰麋鹿保护区的27只麋鹿，于2021年9月野放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后不但存活良好，今年还出生了9只小麋鹿，表明麋鹿回归蒙古高原南缘也是可能的，真是大快人心。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现阶段的麋鹿保护就是要积极向有条件地区扩散种群，依靠各地力量形成更多麋鹿回归自然区域，助其尽快成为常态化生存繁衍的野生动物。所有野生动物保护也都应该是这样的，不要人为设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