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患子和栾树

 

一波寒潮袭来，丽水的气温骤降至零下4-6度，我窗外的行道树一夜间脱去了秋装，裸露了身子，让无患子（Sapindus saponaria）和栾树（黄山栾树Koelreuteria bipinnata）两个树种一目了然。

无患子和栾树是城市绿化的主要树种，两者个头差不多高大，花期夏秋岔开，而落叶都在冬季。园丁们总喜欢让它俩临街混居，从春叶的嫩绿到秋黄的炽热，它们并肩携手，同呼吸共命运，坚定地一起为这个城市增色添彩，人们也很少去关注它俩谁是谁，或以为就是同胞兄弟。其实这是两个同科不同属的树种，从亲缘关系上看，也只能说是本家堂兄堂弟。关门不见开门见，我比较了解它们，还经常给它们拍拍照片，在此写篇推文以表喜欢。

 

             （一）

 先说栾树，我认识它更早一些，说来还有一段情节：那是多年前9月中旬的一个早晨，我去单位食堂用早餐，路见一位工友在林荫道上清扫满地金黄的小花，我不禁抬头一看，问这是什么树，工友说不知道。用完早餐走回到原地，又问了几位路人，都说不知道是什么树。从那以后，我开始关注起这种树，发现全城到处都有，不仅行道树里有，我小区也有好几棵。小区里的那几棵还挂着牌子：“黄山栾树，党员***护理”的字样——认识它之后，黄山栾树在我眼里越来越美，不仅是那鹅黄、嫰青与粉红相间的花色令人赏心悦目，更是那一串串似花是果的红色“小铃铛”着实迷乱人眼。正是，“待到秋来八九月，满城尽带黄金甲。

比花更有趣的是它的果实。栾树的果实形态比较特别，由三片膜质外壳包裹着，颜色随着时间从嫩绿转变为桃红再到浅褐色，远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花——我也曾疑惑过。这类果实在植物学上叫蒴果，蒴果成熟时，外壳自然开裂，但种子不会很快脱离，想必是依靠其外壳更好借风传播，这是树木进化来完成安全运送种子的任务的。我曾在西双版纳见过龙脑香科的羯布罗香的翅果在空中旋转飞舞的动人景象，也可以想象栾树的蒴果在风中飞舞打转的精彩动作——这是风媒播种的奇观，你我都不应错过！

 

             （二）

再说说无患子。无患子公认是城市绿化的优良树种，而且是工业城市生态绿化的首选树种，可作庭院景观树，亦可作行道树。不过在我看来，它的花却远没有黄山栾树花那般绚烂多彩，是一种淡黄色有点清香气的小花，花朵只有几毫米大小。微小低调的小花落在地上，要是遇上同样卑微的苔藓，也不乏诗意盎然。这里，我要重点说说无患子的树叶和果实。

 

叶片的形态是树木识辨的重点。为了了解无患子的树叶，我多次近距离观察，并特意挑选了几组树叶拍摄特写，发现观赏树叶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无患子树叶子是薄纸质的，表面光滑，手摸去有点蜡滑感，其形态为单回羽状复叶近对生（黄山栾树的二回羽状复叶互生）,每组小叶5-7对，叶片大一点的有21cm长，9cm宽。在冬季，无患子树叶从绿叶到渐渐金黄以至完全脱落，约有个把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每每可以观赏到不同的色泽美。无患子树的落叶也很特别，是成组的小叶从树枝脱落。这一组组的落叶在地上堆积起一层厚实的金黄，有人形容“宛如夕阳下的金色沙滩”，这是无患子树的看点之一，莫不令人陶醉。陶醉之余，我总又担心园丁们会很尽责地把黄叶清理干净。君不知，“落黄不是无情物”，留着一地金黄，除了让人赏心悦目，还可以让它们在原地发挥“化作春泥更护花”的作用。我想这应该是对无患子树更有意义的欣赏。

当无患子卸去一身丰盈，留下满怀的果实，依然是冬日里的一道风景，还给人不少惠赠和乐趣。我曾捡来过一大把无患子的果实，试着用手剥去其外皮取其种子，弄得一手沾满胶水似的黏搭搭，用水冲洗却发现大量的泡沫。原来这就是皂苷，可用作天然洗涤剂，而且对皮肤温和无刺激。据说无患子果实在化妆品、食品工业等领域也有广泛应用。剥去果皮的种子，圆形，深黑色，质地坚硬，我试用榔头敲击，富有弹性不易敲碎。其大小相当于1圆元硬币，重量1.8-2g，体积重量都是黄山栾树种子的十几倍。常有白头鹎来无患子树枝头歌唱，却不见其对身边的果实感兴趣；我还没见过哪种鸟能对付无患子果实，哪怕囫囵吞枣下肚也未必消化得了。无患子种子形状饱满，色泽亮丽，还可以是一种自然艺术品，值得把玩欣赏。

 

看着一串串在枝头静静挂着的无患子果实，它们无惧凄风，不畏寒冷，不仅为这个城市增添了一份冬日里的生机，也让我对这个树名产生了更多遐想——

 据说，无患子树的名称来源于古代的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神巫用一种名为"桓"的树木制作了一根法棒，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作恶多端的鬼魂。人们便将制作这个法棒的木材叫作“无患”，还有一个别名叫“鬼见愁”，寓意使用它的人可以免受鬼怪之害。后来“无患”这个词就被用来命名这种树木，即我们所熟知的“无患子树”。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无患子树被认为是能带来平安和福气的象征。人们常把无患子树的种子制作成佛珠或挂在拂尘上，相信它可以驱邪避灾，延年益寿。这也寄托了人们对家人平安健康的祝福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因此，无论是从名字的历史渊源还是文化内涵，无患子树都是一种富有故事性和象征意义的植物。记得有位艺术家说过：“完美的花朵不能打动我：我喜欢有故事的植物。”无患子树，就是有故事的植物。

 

“无患子”，固然是古人赋予的一种寓意和象征，跟这一物种的形态特征、生长环境等生物学上的信息无关。但我想到的是，前人能有这种寓意深远和寄托美好的理念来命名物种，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美德，比起用人名、姓氏命名物种英明得多。无患子，无忧无患，吉祥美丽，我喜欢！